第97章(1 / 2)

仙路烟尘 管平潮 4132 字 4个月前

这天下午﹐醒言和琼肜看到﹐从那崖前蜿蜒上山的林荫夹道上﹐正在有一人﹐远远的朝这千鸟崖走来。

“怪了﹐这大热天的﹐会有谁会来这四海堂呢﹖陈子平﹖不过看走路的样子﹐不像。”

因为隔得颇远﹐醒言一时也认不清来人倒底是谁。

又过了一小会儿﹐等那来人又走近了些﹐醒言才瞧清楚﹐原来这位千鸟崖的访客﹐却正是上次那杜紫蘅的要好之人﹐弘法殿清溟道长的大弟子﹐华飘尘﹗

“咦﹖他来做什么﹖”

醒言心中暗自警惕﹐便小声提醒了琼肜一下。

不过﹐等那华飘尘上得石坪﹐跟这两人表明来意﹐醒言才知道自己完全多虑了。

原来﹐这位弘法殿的大弟子﹐这番提着一篓酒菜前来﹐竟是要替他那位紫蘅师妹﹐来向醒言赔礼道歉﹗

──只见这位一身素衫依旧一尘不染的华飘尘﹐在这袖云亭中﹐一边在石桌上摆下几小碟花生香豆之类的下酒菜﹐一边笑着跟醒言说明来意﹕

“张堂主有所不知﹐那次紫蘅师妹回去后﹐经我一番劝导﹐也颇是后悔。但那女孩儿家脸皮就是薄﹐虽然明知自个儿做得不妥﹐可就是不好意思来开口相认。这几天她越琢磨越觉得自己鲁莽──这不﹐便央我过来跟张堂主说个道歉话儿。”

“哈哈﹐哪用如此多礼──那事我便一直没放在心上﹗”

醒言闻言﹐爽朗一笑﹐表示自己并不介怀。

说起来﹐这张醒言曾在那市井烟尘中混得许久﹐可谓是识人无数。这些年历练下来﹐於那人情交接之上﹐也是颇为通达。正可谓是“闻弦歌而知雅意”﹐待听得华飘尘这几句言辞恳切的话儿﹐醒言便知他这番前来替他心上人道歉﹐并非作伪﹐确实是出於真心。

其实﹐自那日醒言不得已出手教训过那杜紫蘅之后﹐这个清溟首徒华飘尘﹐便一直成了少年心中的一个疙瘩。虽然﹐自己向来是无所畏惧﹐但现在这千鸟崖上﹐自己的身边多了琼肜这个来历特殊的小女娃﹔为她着想﹐多一个交恶之人﹐总不是好事。

现在看来﹐这个自己一直担心的人物﹐却也是那通情达理之人。晓得这点﹐醒言也甚是高兴﹐当下便帮着华飘尘铺排酒菜﹐并吩咐身旁的小女娃一声﹕

“琼肜﹐去帮哥哥拿两只陶碗来。今日我要与这华道兄好好喝上一回﹗”

“嗯﹗”

小女娃儿应声而去﹐颠颠的跑到那石屋之中﹐拿出两只陶碗来。

於是﹐这醒言﹑华飘尘二人﹐便在这袖云凉亭中﹐对着眼前绿意盎然的青山翠谷﹐听着对面无名山上流瀑的水声潺潺﹐开始喝起酒来。那琼肜小女娃﹐则端着一小碟香豆﹐乖乖的坐在哥哥旁边﹐吃着零嘴。

华飘尘带来的这一小坛水酒﹐与当时大多数坊间所售米酒一样﹐并不甚浓烈﹐清醇爽滑﹐正好喝来消暑──喝着清酒﹐吹着山风﹐真是好不快意﹗

推杯换盏几番之后﹐醒言便听那华飘尘问道﹕

“张道兄﹐听说你曾跟那清河师伯学过法术﹖”

“嗯﹐是啊﹗”

少年顺口答道。

“果然﹗”

──听得醒言这随便一答﹐那华飘尘却似是恍然大悟﹐又喝了一大口酒。

“咦﹖华兄此话确是何意﹖”

醒言倒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“愚意是说﹐既然张堂主曾跟那清河师伯学过法术﹐那紫蘅师妹败在道兄手下﹐也真是不枉了﹗”

听得华飘尘这回答﹐醒言心下倒是蓦的一动﹐又想起当日灵庭子的一番话──当即﹐醒言便停下碗盏﹐认真的问道﹕

“那清河道长﹐法力真个高强﹖”

“那是自然﹗道兄也不必替自己的授业师傅谦虚──是不是清河前辈没跟堂主讲过﹖唔﹐也有可能﹐毕竟经过那场变故……”

现在﹐这位已有几分酒意的弘法殿大弟子﹐一脸崇敬的说道﹕

“清河师伯﹐灵虚掌门首徒﹐为人清狂不羁﹐当年号称‘上清狂徒’﹔但又极有天资﹐修炼得一身高强的道法﹐连续四年在那嘉元会上独占鳌头──以至於在第五年上﹐经三教长老一致议定﹐四届冠压同侪的弟子﹐将不必再参加道法比较……唉﹗如此想来﹐那清河前辈的道法﹐又岂只是‘高强’二字可以形容﹗”

言语之间﹐这弘法殿大弟子﹐大有恨不相逢之意。

这位华飘尘﹐也是颇为豪爽﹔但一待他提到心目中的偶像﹐便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﹐一边饮酒﹐一边叙说多年蒐集来的清河事迹。

於是﹐这位听众的脑海中﹐便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﹐直如走马灯一般﹐在眼前不停更替交换﹕

一会儿﹐是饶州善缘处那个清河老头儿﹐数年如一的嬉皮笑脸猥琐模样﹔一会儿﹐又变成那月圆之夜﹐万山之巅﹐白衣胜雪﹐剑气飘风的世外高人……

──华飘尘这一通话下来﹐直把少年的脑袋﹐灌得晕晕乎乎﹐倒真要以为自个儿已经醉了﹗

从这华飘尘散散碎碎的话里﹐醒言还知道﹐那个老道清河﹐却还有一个外号﹐便是那“天一酒徒”﹐正说他极为嗜酒──这事儿﹐醒言倒是深信不疑。

说起来﹐这次华飘尘提着一坛酒来﹐便是推此及彼﹐料定这四海堂主﹐定然也是喜欢喝上一口﹗

不过﹐虽然相对於那陈子平来说﹐这华飘尘从长辈那儿听来的前尘往事﹐要多上许多﹔但醒言听了一会儿﹐却发现﹐其实这位清溟首徒﹐对那老道之事﹐也是知之不详﹔很多事儿在少年听来﹐倒颇似那无稽的传言。於是﹐待过了一会儿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头﹐少年便插上一句﹐问了一个自己最为想不通的问题﹕

“我说华道兄﹐方才听你说起﹐那位清河道长﹐竟然是灵虚掌门的首徒──可为何会被遣去饶州善缘处﹖”

少年心中﹐才不信清河老头儿那冠冕堂皇的“入世修行”说法﹗

“这个……”

正自滔滔不绝的华飘尘﹐却似是一时被问住﹔皱着眉头细细思忖了一会儿﹐才说道﹕

“这事倒不大听师伯们提起﹔只隐约记得﹐清溟师尊曾偶尔跟我提过﹐他那位清河师兄﹐被委以看守天一藏经阁的重任﹐却不知怎地﹐有一天竟将一个本门圣物给弄丢﹗所以﹐即使那灵虚掌门极为喜爱清河前辈﹐但也是大为震怒﹔虽然当时教中前辈﹐多有说情﹐但灵虚师尊还是重重责罚了清河前辈﹐禁锢了前辈一身道力﹐给遣出了罗浮山。”

“不过幸好﹐最近听说清河前辈因引荐堂主有功﹐那一身禁制已被消除﹐真是天大幸事﹗”

说到此处﹐华飘尘以手加额﹐长长的嘘了口气﹐倒似那解脱苦难之人﹐正是他自己。

“圣物﹖”